宗萨上师的《Not for Happiness》读后感
我用"龟速"把2016年买了就该读完却拖到今天的这部前行法指南读完了。所谓龟速正是宗萨仁波切的说法。他说，修行要用龟速：龟爬得慢，但是他每天都能爬一段儿，慢慢就完成了漫长的路程。他在Not for Happiness本书中也强调了这个，就是修行人不要太贪心，在初发心热情高涨的时候给自己定了太大的每日目标。他说，如果你一开始不要那么好高骛远，就不仅更容易坚持下来，也不至于将来倦怠或者没时间的时候打破了原先的誓言。这次，我的"龟速"就是每天只读一章，这样两个星期左右把书看完。
就连这么样的"龟速"，也是在我耽搁了这么久之后才有的。早在2015春季，我就从Drubgyud Rinpoche那儿要了大圆满龙钦宁提前行法（Longchen Nyingthik Ngodro）的灌顶口传（Transmission）。Drubgyud Rinpoche是宗萨上师外祖父（也是一位大修行人）的转世。也就是说那时候我就准备修前行法。次年2016（抑或是2017，记不清了），我抽空面对面问上师我现在可以修什么，他似乎不假思索就说"前行法"。他并在那时给我们一些弟子做了transmission。这里有一个插曲：2015年那次，本来我在"拍卖"中拿下了宗萨上师主持的法会上的一尊金刚瑜伽母（Vajrayogini）唐卡。但是当管事的找我交钱的时候，我正在后面跟Drubgyud Rinpoche领transmission，这样他们找不到我，就卖给了别人。也就是说，我既然领了transmission而没有立即开始修，就白领了，反正第二年上师又给了transmission，而我还因为这个丢了这幅唐卡。回加州以后我因为修行的需要，只好请尼泊尔喇嘛帮我在当地请了一幅。这是我特别责备自己的一个地方。实际上在2016年夏天我已经开始看这本书了，记得当时跟家人去东岸玩儿还随身带着看，但只看了一点儿就发生一些逆缘阻碍，没能继续。
2010年我皈依宗萨仁波切之前是先联系到了他核心弟子之一的本地华人许师姐。当时许师姐在面谈时候就提到了前行法。她说，虽然叫做前行法，实际上是最基础的修行，是要修一辈子的。上师在Not for Happiness一书中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把Ngondro翻成preliminary practice，容易造成误解（虽然字面确实是这个意思），好像它是某种prerequisite（预先的准备、入门要求），我们修持过了，就可以更上一步修别的。不是的，他说。他举例说，他本人的根本上师顶果钦哲仁波切就是修了一辈子的ngondro，修到圆寂。西藏的大修行人就是这样。这个，大概就好像唱戏的说的基本功？你是学徒也罢，是"角儿"也好，每天早上起来都得"遛嗓子"，是武生还得练几下把式。前行法是修行的基础，foundation，是佛法精髓的东西。你每天修前行法，就把佛法的精髓一遍一遍的提醒给自己，持续地"熏习"我们的心，使得我们不至于懈怠和偏离。
Not for Happiness这部书，如上师在书里说的，并不适合初学佛的人。我觉得它甚至不适合初学藏传佛教的人 -- 如果你已经有了汉传佛教的修持。它需要一些基本的藏传佛教的知识。它是一部前行法修行的"手册"，而要做这种介于显密之间的修持，你必须有足够的显教的基础。这是就其内容来说的。而巴珠仁波切的龙钦宁提前行法指南《普贤上师言教》（Words of My Perfect Teacher），我觉得是可以给初学佛的人用的。它主题是前行，而其实可以当作藏传佛教的基本知识的教材来用。而且读英文版，你还可以掌握基本的英、梵、藏佛教词汇数百个。读了他这本书再读宗萨仁波切的书才比较好。注意：读Not for Happiness不需要口传，但是修前行法是需要口传的。
而就其原文使用的英文来说，对我本人而言也是个挑战。上师是在印度、英国受的教育，他的英文是英式的，比较书面化。复合句、长句多，而美国人用得不多的词汇、词组的一些英式用法我并不熟悉。行文上跟美国英语是不同的。我看书又习惯认真看，逐字逐句。这就让我稍感吃力。不是在英语环境生活的人则更难。本书的中文版翻译不行。实际上这位台湾翻译水平有限，虽然是好人、上师的好弟子、好施主、温文尔雅的好先生。他给上师翻的书，我个人认为都没法儿看，错讹太多。如果跟宗萨上师学佛又不会英文，吃亏实在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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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中所涉及的实修方法（practice），包括皈依（taking refuge）、礼拜（prostration）、菩提心（bodhichitta）、忏悔/清净（confession/purification）、献曼达（mandala offering），基本上都是我熟悉的，十年来也都修过。持咒（mantra chanting)、观想（visualization）更不用说了。里面要求的各种法物大部分我也都有了。其中献曼达的部分，我只是几年前短时间地学过、练过，没有坚持下来，但毕竟积累了经验。那么现在再读这个书就是第一从理论上再了解一下这些修行的意义，第二把这些修行系统性地串起来，当作一个整体再review一遍。对有汉传底子的朋友们来说，大概除了献曼达之外，其他的是共同的，只是就藏传佛教特别是金刚乘而言，它们还有其他一些特殊的意义。甚至可以这样说，名儿是一个名儿，实际内在的意义可能相差很多。而了解其中具体的差别，看书学习有帮助，但仍然需要多年的实修积累才能真正明了。
上师在书末的谢辞中说，本书是基于他2001年在德国的开示。而这个开示的记录，已经公开发表并且在网上可以免费下载，叫做 Longchen Nyingtik Practice Manual（龙钦宁提修持指南）。他本人在十年后似乎对当年的讲章有不满意的地方，遂加以修订，出了Not for Happiness这本书。而他德国开示的PDF版我不仅早已经下载，也托北京的高中同学陈嘉华女士帮我打印成书。我猜它可能更口语化，而其中有大量师徒问答的记录，相信也对理解ngondro的法要有帮助，所以我打算下一步就是把它也通读一遍。Not for Happiness当中已经有的知识点，也可以就此再加巩固。那么读完这两本书以后，我就可以开始实修前行法，与此同时再把巴珠仁波切的《普贤上师言教》配合两种参考书复习精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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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根据众生根器开八万四千法门。从终极角度说，这些法门是没有高下的。只有针对修行个体的适合不适合，而不存在高下。就好比说，针对一个七岁孩子，小学是比中学、大学更适合于他的，是当前最好的。即使是诺贝尔奖得主，没有小学，他就什么也不是，所以小学极端重要。你大数学家也是从幼儿园的1+1开始的。但是，小学毕业了毕竟要上中学，然后是大学，才能最终成为专业人士，乃至得诺奖。所谓高下，要从这些方面来看，而不能做世俗观。
另外，目标和眼界又是特别重要的。同样是小学一年级入学，那些计划读大学的孩子跟只是打算混到初中毕业就去社会上工作的，毕竟还是不同的。再拿做生意举例，那些只是赚点小钱干着玩儿的，跟制定了长远目标去一步步努力经营的，也不一样。上师在书中强调，我们固然是在修"前行法"，但是不仅在修行当中要时刻去发愿修到终极，还要尽力去体验终极的那种状态，也就是空性（shunyata, emptiness）、般若（prajna paramita）、如来藏（tathagatagarba）、自性（nature of mind），等等（这些名相指的是同一个"这个"）。密教作为终极法门，正是这样修的。我们即使现在没有成佛，即使我们只是在知识上（intellectually）了解一点buddhahood，我们通过"模拟"、想象佛的境界，也会迅速有效地去接近证悟的目标。这是我以为的密教比较殊胜的地方。而前行法虽然是"前行"，还没有涉及到一些密教的高阶修持（我再强调，高阶也是依赖基础的，就好像大学知识是基于小学中学的知识），但它已经充分地表现了密教的精神，也奠定了密教修持的基础。
为什么书名叫Not for Happiness？2016年初读此书，最震撼我的就是: Samsara is a terminal illness, and there is no solution in itself，也就是：轮回（人生）是一个绝症，在它当中没有终极解决方案。我们一生所经不过是"诸行无常，诸受是苦"，而即使这样的人生也终有一个结束：死亡。在生与死之间，我们被自己的贪嗔痴慢嫉（greed, aggression, ignorance, pride and jealousy）等烦恼折磨，被我们的无边欲望（desires）辖制，被我们的虚幻的自我（ego）囚禁。无疑地，一切烦恼来自我执（attachment to the ego），而认清自我的实相，破除自我实存的幻相，与宇宙智慧合一，这就是我们追求的佛智，这就是我们要得到的心灵的自由！所谓Not for Happiness，就是不把快乐寄托在轮回上，不是象New Age那样只是让你暂时的感觉舒服，却没有拔除人类苦恼的根源。修行不是让你舒服和高兴的，至少在世俗层面不是。修行要付出辛苦和努力，而你得到的是解脱、超越、智慧和自由。这就好比说，登山不是一件轻松省力的事，而当你站在山巅一览众山小、饱看风景的时候，你知道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我们沉溺轮回当中得到的那些，哪怕是快乐，它也只是痛苦的另一面。更何况即使这种虚幻而短暂的快乐，我们也不是能长久享受。在新冠病毒肆虐的今天，在深刻体验世间无常、国土危脆的当下，思想这些佛法真谛，会更有切身认同。
也许，这就是此时读完这部书"吉祥"的一面吧。不是吗？此刻我因为疫情而被迫每天呆在家里，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在这个时期读上师的Not for Happiness，特别有意义。
03/28/2020，加州Santa Clara